【HP】【天狼星】Lost
劫盗组和天狼星的同人写过很多，收个两篇现在稍微还能看看的旧文。
用其他ID发过，不过这里统一叫灯塔水母君。
这篇《Lost》是2011年的旧文。收录于天狼星同人志《Until The Very End》。
表达的想法有点太钻牛角尖了，自己越看越不喜欢。不过喜欢这篇的人还蛮多。
是那个时期才能写得出的文字。当时在读刘亮程的《寒风吹彻》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= =
Lost
文/灯塔水母君
我对我的灵魂说，别作声，让黑暗降临在你身上。 ——T.S.艾略特
[1]
Sirius Black曾做过一个梦。梦里大片大片浓重的黑暗包围着他。那黑暗似乎具有生命，波涛般阵阵向他袭来，云翳般层层将他包裹。他的视野被无际的黑色所填充，不见前路也无所谓归途。空茫中他忽然望见了他唯一的星光，穿越重重黑暗来到他面前。那光芒如此明亮与熟稔，仿佛他自己。他伸手想要抓住它，它却陡然失却了坚定，颤抖，而后暗淡。他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黑暗中一点点褪去光明，渐渐缩为一个窒息般的针点，在他触及之时蓦然熄灭，他抓住的只有漫漫黑暗。它们再一次占据了他的世界，吞噬着他的勇气与恐惧，希冀与绝望……他就要与它们融为一体。
这个梦贯穿了他的少年、青年与中年，正如Black这个姓氏，是他逃离不开的梦魇。也许偶尔的快乐能令他忘记它，但快乐过后他会记得更加深刻。
这些我比他本人更了解，因为我一直在观察着他——不，实际上我也同时承受着它们。或许比他更甚。
因为他可以选择自我催眠，在岁月的罅隙中获得短暂的喘息。而我，却永远逃不了。
[2]
我知道你们眼中的Sirius Black是什么样。他勇敢、坚强、忠诚，是不屈的斗士与永恒的英雄。你们仰慕他怀念他，说他的背影是不朽的象征，他的名字是光明的符号。他在多少人心中屹立不倒，即便死亡。
可我知道，那光明背后的影子是什么样。光明越盛大，阴影就越深长。一个面向大众微笑挥手的英雄身后，总有一个卑微至极的弱者在哭泣。他哭泣是因为他无法得到救赎，即使成为太阳，他也无法救赎自己的影子。他注定迷失在黑暗中，一生一世。
我都知道，因为我就是他迷路的影子。我至死都没走出那片黑色的荒野。
[3]
没人承认我是Sirius Black，好吧，其实我也不是。他是终其一生与命运斗争的勇士，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，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他的光芒。而我呢，是个懦弱、卑怯、只会缩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的可怜虫。也许你想到了Peter Pettigrew？随你吧，反正他们没什么不同。
这样的说法也许会激怒你，我说你的英雄Sirius和叛徒Peter没什么不同？唔，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都要说，这世上任何人都一样，英雄也会恐惧，懦夫也有勇敢的时刻，善良与邪恶、贪婪与无私存在于每个人的灵魂中。没有例外。所谓差别，只是由于人们习惯用一个人的行为评判他的整体，从而决定他是否值得崇敬。然行为只是海面的浮冰，他灵魂的大部潜藏在深海里无人得知，包括他自己。
不是他没有发现我，他不止一次跟我四目相对，甚至与我交谈。是的，他是个勇敢的人，相信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消灭不了的黑暗。他抱着这样的目的来找我，眼里是志在必得的决心。我看着光芒耀眼的他，真心期待自己能如他所愿地被摧毁，化为尘埃，不去干扰他辉煌的人生。
可是没有人能真正战胜自我。从来没有。
他一次次露出厌恶和惊恐的神情，一次次将我粗暴地推开，一次次仓皇逃开假装我不存在。我苦笑地靠在角落看着他的背影，却不觉心痛。因为厌恶我害怕我又无法消灭我的他，只会比我更痛苦。
他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通透，看上去那么完美无瑕。
然而在他身后，却缩着这样一个我。
[4]
那么，我是个怎样的人呢？想了很久，发现最精准的概括还是来自那个我担负了十五年的名称：罪犯。没错，我是个罪犯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，给所有和我相关的人都带来了灾祸。
我的父母。他们本该有个令他们自豪的儿子，陪伴他们终老。我却把年少的叛逆演变成了一场持续一生的拉锯战，让母亲去世多年后还为我倚着画框细数自己的泪珠。
我的弟弟，一个软弱而善良的孩子。我是他喜爱和仰慕的兄长，却将他归入自己逆反的对象，把我对整个家族仇恨加诸这个单纯的孩子身上，并让他去背负我所抛弃的一切。就连他的死讯，我也是隔了几个月才姗姗得到。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他当初的笑容。
西弗勒斯·斯内普，与我不共戴天的敌人，早在少年时就是个令人厌恶的小怪物。我讨厌他欺辱他，这或许算不上大错，毕竟我不止一次因他住进校医院。可我曾经差点杀了他,只因一时兴起。我差点为我的玩笑犯下弥天大罪。
我酷爱冒险与谜题，因此Remus这个可疑分子一开始就成了我的关注对象。以我的脑筋发现他的秘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然而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，把它当作一桩无足轻重的八卦告诉了James和Peter。然后我们学习变形，把每个月圆之夜都变成了庆典。我不止一次在Remus脸上看见感激与歉意混杂的神情，却任性地利用他的包容，把他所交付于我的一部分生命当成我追求新奇刺激的工具。身为狼人他的一生不见得会平静美满，但至少好过现在。
其实我没有资格恨Peter，他懦弱卑鄙背弃朋友，可在那种情状下，哪能要求人人都刚正不阿宁死不屈。Peter是我和James的崇拜者，负责在我们胡闹时提供惊叹的背景音，来满足我们可笑的虚荣心。没有我们，他可以以一个小人物的身份安然度过一生，但因为我，他不得不学着做一个英雄。他失败了，因为这本来就不该由他承担。
至于James，我最亲密的朋友，我精神上的兄弟。我杀了他。
年轻的我太天真也太狂妄，不畏鬼神也不信宿命，倚着自己那点可笑的骄傲便恣意横行，赔了自己的人生也搅了别人的命运。疾风怒涛或许是理想中青春的图景，而风浪过去，多少萋萋芳草都转为了凄凄荒原。
这样的罪孽，我无法弥补。
于是，接下来的生命中，我注定要忍受着无休止的拷问与惩罚。
[5]
Sirius第一次看清我，是在我们21岁那年。寒风掠过铁窗刺痛他的周身，提醒他这一切并非幻觉。多么可怕的一个生日，他痛恨这怎么是生日，他体会不到生的快乐，宁可死去。
“你不能。”我低声说。他回过头，看到了阴影里的我。
“死亡这种幸事还轮不到你我，要偿的罪太多了，大概终生都无法偿还。别想推到别人身上，这是你我的宿命。”
没有反驳他一贯轻蔑的宿命论，Sirius久久凝视着我，然后枯涩地笑了：“是啊。”
然后他跟我一起，摧毁着我们的一切。青春，容貌，健康，才华……曾珍视的留恋的，都被毫不留情地抛弃，卷进窗外黑色的风中被绞得粉碎。如果牺牲这些就能换回毁在我们手中的美好……Sirius这么期望着。可我清楚，这远远不够。
我走入了黑暗就没打算脱离它，哪怕永生永世囚禁于此都是我所应得。而Sirius，他想被拯救，重获光明，远离这销魂蚀骨的黑暗。
那一天他突然抛下了我，冲出阿兹卡班去找Peter复仇。我站在铁栏边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，终于松了口气。他不曾回头，幸好他没有回头，否则只会再次被黑暗吞噬。
走下去吧，Sirius。我习惯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并安于这样的命运，你却始终心怀光明。既然罪孽无法弥补，就别跟我一同浪费生命了。你我本是一体，我会遭受这一切，用我浸透了黑暗的双手撑起你的星光。你的脸庞将会沐浴全世界的光，就算身后的影子向着夜的方向无望地延长。
我会吸纳让你不安与畏惧的所有，我会替你抵挡整个世界的风雪，命运的利刃永远朝向我一边，只要你能无所畏惧地向前走。
尽管我清楚，就算你重获光明，我也无法得到救赎。
人生广阔漫长如同荒原，光明却稀薄微小宛若银钉。黑暗早在多年前就盯上了我年轻的生命，在前路屏息等待着我，用一生的时间缓缓浸透我。再明亮的灯火也只能温暖生命的一部分，当我拥着满天星光妄想韶华永驻之时，我其余的生命依然敞放于荒野之上，无边的夜携着寒风在头顶渐渐合拢，那是黎明无法到达的远方。
我在这里。替你阻隔夜的魅影。
[6]
或许你已怀疑我的坚定。不错，我并非始终认定自己的处境，也曾心生不平，一度将Sirius拉下水，让他与我共同面对那些无法终止的悲伤。
可我更清楚自己的使命。并学着担起它，甘之如饴。
当Sirius心无旁骛地走在他向往的光明大道上时，我必定，也必须迷失在夜的原野，睁着我近盲的双眼。
唯有浸浴于最深的黑暗之中，才能迎来最绚烂的曙光。
尽管我没于黑暗的生命，已然早早地被光明抛在了身后。
[7]
最后的终点在盛夏，一年中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。我知道这是你渴望已久的归宿。作为战士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战斗作为你生存的象征，它也必定是你死亡的形式。死在谁手里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能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壮烈地死去，成为一段不朽的传奇。
那一刻世界寂静。整个夏天的蝉鸣都化作流光，奔涌于天穹浩瀚无垠。你倒下去的姿势优雅如诗，百年后依然会吟唱于山间河畔，点亮多少旅人苍凉的梦。
而我，就像《野天鹅》中的那位公主，太阳即将落山，手里的荨麻衣却还没织好，忐忑地等待着死神的亲吻，不知自己的工作是否能得到接纳。
我死时星汉奔流天地失色。
我死时夜幕凛凛狂风摧城。
我渴望一场安眠，无梦无尽。来结束我迷乱阴郁的一生。
我唯一相信的，是死亡的温柔。
【FIN】
